【教学】郑可菜丨“一字开花式”思维在议论文写作中的运用

在由词语构成的复杂的语言系统中，语素作为基本的构词成分，是能够区别意义的最小语言单位。议论文写作教学可以从替换一个语素衍生出不同词语的“一字开花”组词法入手，引导学生辨别核心概念中不同的语素，通过对其进行界定、区别、分类、分析来激活、拓展思维，增强学生关注语言表现意义的意识和能力，拓展学生认识问题的广度和深度。而在目前的议论文写作中，学生用平面化的并列式结构架构文章的弊病非常突出：议论说理的主体部分——三段三个分论点，句式大同小异，内容高度雷同，平行排列成三段；甚而以三句不同的古诗开头并独立成段，且称其为所谓的“筋骨句”或“金句”。虽形式不一，但这种由所谓的三个“分论点”构成的平行结构模式，其实质是逻辑混乱，思维狭窄，议论单一，严重背离议论文在写作思维、逻辑上的最基本要求。破解这一难题的关键是发展学生的思维能力。思维能力的培养要借助具体的策略与方法，议论文写作教学中不妨用“一字开花”组词法对应的分类思维、发散思维、对比思维，来帮助学生构建严谨的层进式行文结构。

“在一篇议论文中，一个概念一般只能表达一个确切的含义。因此，在议论文写作中，先要对核心概念作必要的界定。”［1］对命题中的核心概念进行阐释、界定的方法有下定义、拆字解说释义等。但在考场作文中，因知识能力所限，学生很难以逻辑学的规范要求精确地界定概念的内涵和外延。因此，教学中不妨引导学生运用“一字开花”组词法来辨析概念，将与核心概念相关的概念进行归类辨析，通过“求同辨异”的方式来分析相近或相反概念之间的“同中之异”与“异中之同”。以鲁迅在《拿来主义》中的经典运用为例：

这种奖赏，不要误解为“抛来”的东西，这是“抛给”的，说得冠冕些，可以称之为“送来”……其实，这正是因为那是“送来”的，而不是“拿来”的缘故。

鲁迅将“抛来”“抛给”“送来”三者加以对比，写出帝国主义别有用心地倾销物资，属于居心险恶的经济、文化侵略；而通过比对有目的施舍的“送来”和“拿来”的差异，写出“运用脑髓，放出眼光，自己来拿”的必要性。借鉴这种写法，可以指导学生围绕核心概念，替换其中某一个语素，进行“一字开花式”组词，用替代法对核心概念中的语素进行同类替换，列出相近或相反的词语，并对相似、相近或相反、矛盾的概念进行比较，揭示出概念之间存在的“一字之差，千里之差”或“一字之别，细微之别”，进而厘清易混淆的模糊认识，使自己的观点更鲜明、深刻。比如：

“生力”（“×力”）：勠力、阻力、余力、合力、聚力等；“志气”（“×气”）：才气、骨气、底气、正气、大气等；“破局”（“×局”）：变局、死局、大局、开局等；“前理解”（“×理解”）：浅理解、“钳”理解、深理解等；“实干”（“×干”）：巧干、蛮干、苦干、才干等；“见义勇为”（“见义××”）：见义智为、见义不为、见义勇“围”等。

以第一组的核心词“生力”为例，“生力”是指青年勇毅、果敢的青春力量与锐气，而正面的“勠力”“余力”“大力”则有别于反面的“阻力”：“生力”，就是有勃发的生命力量，象征着青年的战斗力、创造力。它不仅强调个体的“生命之力”，也强调团结互助的“勠力”与携手共进的“聚力”，以此来抵抗客观或主观的“阻力”。面对同样的矛盾、风险、挑战，做加法的是“勠力”，做减法的是“阻力”。通过深挖、剖析相似概念深层次的细微差别，区分不同语素构成的语词的清晰界限，可有效防止学生错解，避免观点褊狭，使后文展开论述有了坚实的立论基础。此外，我们还可以借助以下句式支架，使概念辨析更加明确化：A不是a，而是……；A与其说是a，不如说是……；有人认为A是a，但a与A显然有所区别。如果学生能准确界定“核心概念”，辨析、厘清与之相邻或相反的语词，区分容易混淆的概念，就能在论述的过程中保持核心概念的同一性，突出对核心概念的独到理解，便可在多维比较中使论证说理更具思辨色彩。这种引用邻近概念进行的“一字开花”组词法也可妙用在拟题中。比如，《遇见人生不如“预见”人生》（“预则立，不预则废”）、《接受而不“皆受”》（成长要学会有辨别地接受世事）、《莫让女权成“女拳”》（追求不合理性的女性优先权会反噬女权的合理发展）、《执守而不固守》（坚持“做自己”）等，它们巧妙地利用两个语素之间的些微差别，在文题中鲜明地亮出观点。但需要注意的是，在运用“一字开花式”分类思维时，教师应当提醒学生避免使用相邻、相似的词语来偷换概念，比如将“孤独”和“孤寂”、“诚信”和“信任”混为一谈。事实上，教师指导学生引入相似或相反的概念，为的是向论述的核心概念“聚焦”，使观点更加鲜明，而不是使论述过程离心漂移。

如何引导学生做到有逻辑、有层次、有理性地表达自己的观点，是高中作文教学的一个难点。要想使学生的议论文写作逐层深入，核心竞争力在于思维品质，这就需要借助视野广阔、多维思考的发散思维，来使学生对问题的认识由表及里、由简单到复杂。发散思维是“一字开花”组词法最核心的思维模式，要求学生从尽可能多的角度来辨析核心概念，对同一问题、概念作不同角度的深入思考。以下面的作文题为例：

阅读下面的材料，根据要求写作。“布鞋首富”宗庆后留下了丰富的精神遗产，他毕生践行企业家精神，“企业家有责任帮助员工致富”“我是在为员工打工”，持续24年推出“春风行动”，自2009年至今，累计为公共事业捐赠超7.5亿元。从他身上，我们看到：予人星火者，必心怀火炬。另一方面，他不辞辛苦，勇于担当，用行动告诉我们：心怀火炬者，应予人星火。以上材料具有启示意义，请结合材料写一篇文章，体现你的感悟与思考。

对于此题的写作，没有思考力的学生会将命题中两个核心句“予人星火者，必心怀火炬”“心怀火炬者，应予人星火”进行举例阐释各写一段，以并列式的结构呈现行文思路，难以体现思维深度和广度。如果要构建更高级的层进式行文结构，可以从“星火”一词的基本内涵“责任”“帮助”“济世”“奉献”“温暖”“善意”等出发，用灵活开放的“一字开花”组词法开启头脑风暴，对“×火”进行积极思考，以此来组出与核心概念“星火”相关的各类词语：“星火”（“×火”）：心火、薪火、烛火、微火、炬火、火焰、“无火”……列出各个词语后，需要对词语进行辨析和筛选，尤其注意在使用过程中与本义既相联系又有区别的语境义，迅速评析哪些词语可用以分析、论证论点的各个部分，以拓展自己的思路；或是用以进一步完善、细化行文的论证过程，借助辨析推理、归纳演绎的方式来彰显议论文的思辨层次。以上题为例：

层一：【补足前提】“予人星火”的前提是“心怀火炬”。正是源于一股不熄的“心火”，即悲悯情怀，才支撑着宗庆后走向予人星火、照亮他人之境。这需要强大的勇气和不被重担压垮的决绝……“炬火”也自火种生发，须以知识和汗水哺育其燃烧壮大。向内的自我修炼是成就“炬火”的前提，更是“予人星火”的基础。

层二：【联系现实】但与此同时，北京大学教授徐凯文所谓的“空心化”正使“善举义行”在现实中举目难觅，这也警示我们要避免落入极力想予人星火，却心无火炬的空虚“无火”之境。我们遗憾地看到……

层三：【具体做法】单靠个体以火传火，便没有“星火燎原”的壮丽。“授人以鱼，不如授人以渔”，举火不是单纯为了照亮与启蒙他人，更是为了激发每一个人投身志业。全社会要“相呴以湿，相濡以沫”共塑“有氧环境”，火火互亮，才能“共燃”为大时代的宏景火焰。

层四：【自我定位】或许我们不似明月般的辉煌，也比不上太阳的永恒，但即使我们是一只朝生暮死的只能发出“微火”的虫子，也要以“荧烛末光增辉日月”，以饱满的激情、厚积沉潜的勇气，去照亮一方的黑暗，去成就独属于自己的、不引人注目的“星火”。

层五：【释疑补漏】然而，并非人人都有伟人一般烈焰炽光的“炬火”，时代也不苛求所有人都发出光热来把自己“燃尽”……

以上几个文段就核心词“×火”衍生出各个词语，分别从不同角度生发议论，逐段探究“怎么样才能‘予’”“如何‘予’”“‘予’之后要怎么办”等问题，剖析“予人星火”的现实境况、“予”的前提、策略以及困境。这样的层进式行文结构，段与段之间有层次、多角度地严密推进，使每一段都建立起逻辑与辩证关系。由此可见，借助“一字开花式”发散思维纵向深入，多角度地主动思考、深入探究，能体现学生思维深化的过程。以上特别值得一提的是“释疑补漏”部分的思考路径。为了更好地体现议论文的思辨性，教师还要指导学生审视自己提出的观点，避免以偏概全。具体的做法是承认自己观点的纰漏之处，理解并悦纳“异见”，或将其作为补充自己观点成立的前提条件等。这种自我校准、审辨让步的方式，能有效避免观点片面化、思维固化等问题，增强学生论证的严密性，使所持的观点更合理、深刻、全面，使思维走向缜密和圆融。

在论证过程中，大多数学生会围绕核心观点进行正面阐述。但若只着意正面论证，很容易思路枯竭，难以深入思考、辩证分析，甚至“凑”不足800字。而借助“一字开花式”组词法展开联想，尽可能地由“横向拓展”想到“反义词”，可以将与论点相反的观点或概念树为靶子，来批判和反驳反面观点或现象，转而能突显论点的正确性和重要性，使行文有破有立、破立结合。以刊发于《人民日报》的《抱持事业心态》［2］一文为例来分析：

面对工作，或以为职业，或以为事业。二者虽一字之差，却折射出不同的价值追求与人生格局，成为决定人生意义的重要分水岭。抱持职业心态的人，往往视之为养家糊口的谋生手段，考虑更多的是经济报酬和人生的阶段任务，斤斤计较于付出最小化、回报最大化。任由职业目标功利化发展，忙于守“自留地”、打“小算盘”，进步空间必然变得狭窄。把工作当事业的人，往往只问耕耘不问收获。他们将工作与自己的人生目标、人生价值、人生幸福融合为一体，对所从事的行业和岗位发自内心热爱，在工作上迸发出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。正因为笃定了事业心而不只是职业心，才能坚定执着守好每班岗、心无旁骛地干好每件事，才能从工作中寻找幸福、体味人生、感悟神圣。

“职业”与“事业”一字之差，却折射出完全不同的人生境界，作者为立论“事业”，先驳论谋求物质利益的“职业”。可以用“一字开花式”组词法来构建思维路径：“事业”（“×业”）：职业、志业、立业、修业、专业……在联想到的诸多词语中，择取与“事业”相对的词“职业”，批驳其为养家糊口的狭隘私利的人生追求，后立论“事业”，指明要对工作持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，在“破”与“立”中层层展开、步步深入。当然，高层次的思考者具有“拥抱对立观点来换位思考”的思维品质。因而，面对相对的、相反的词语，未必都要“破”，也可以将其纳入正面阐释：

“职业”是“事业”的基础，“事业”是“职业”的升华。很多人能达到忘我工作、不懈进取的“事业”境界，得益于不断打磨职业技能、锤炼职业价值、涵养职业情感，将对“职业”的热爱化为对“事业”的坚守。也只有品尝到了职业过程中的酸甜苦辣，才能坚定职业选择，在不断追求、不断攀登、不断超越中涵养事业心态，实现事业升华。

这样的议论文段，展现的是写作者的辩证思维，既不盲目地接受一种观点，也不武断地拒绝一种思想，而是正确评判各种思想和观点，是理性的表达。

将“一字开花式”组词法所对应的思维引入议论文写作中，辨析概念以“论得清”，避免混淆、不含糊；搭建层次以“论得深”，警惕浅表，不平面；破立结合以“论得妙”，杜绝呆板，不机械。其实质是给比较、分析、归纳、创新等思维方式以具体的、可操作的写作路径，通过外在显性的写作路径激发、优化学生内在隐性的思维，引导学生多角度地分析问题、解决问题，进而提高思维品质。